记忆的伤疤

来源: 作者:牛晋平 时间:2012年08月22日 字体: 浏览次数:

漫步夏日的矿区,似乎在趟着金色的阳光。放眼望去,阳光普照下的矿山:绿树成荫,花团锦簇,人流如织,一片祥和。绿荫深处的喇叭正播放着歌曲,我知道,我正沐浴着幸福!一首《党啊,亲爱的妈妈》的乐曲打断了我的陶醉,把我拉回到记忆的痛处。刚入矿第一次亲见的抢救矿工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——冲向医院大门的担架,以及担架上躺着的黑影和已经悄悄耷拉下的背膀和矿灯带;还有排着长长的队列为工伤矿工献血的人们……那一刻播音员焦急的召唤献血的声音深深定格在心里。后来,我也走进了黑黑的巷道,把我的青春年华交给了矿井,一晃快三十年了,好多熟悉与不熟悉的身影都消逝了,有时能依稀忆起他们的妻儿,心里就会隐隐作痛,更何况在漫长的矿工生涯中我也有类似的切肤之痛!

时光匆匆,二十多年过去了,每每想起那一刻的时候,心里禁不住有一丝悸动,寒气就会袭上心头,那是一场怎样不寒而栗的生与死的劫难呵,像噩梦般已深深烙在我的心底。

1991年3月的一天,同样的一月一倒的15点班,同样的徒步瓦检,我像往常一样对矿井的11104巷履行完瓦检工作后哼着小曲返回,殊不知事故的魔掌已悄悄向我逼近,当行至此巷最陡的坡底时,怒吼的风机声和皮带运转声,裹夹着一种重矿车跑车咬轨之声疾驰向我射来,在左帮风筒右帮皮带,仅容一矿车通过的空间向我射来,我惊慌地睁大眼睛望着死神,灾难,灾难,突如其来的灾难来临了!就在这时,出于求生的欲望本能,我向飞速运转的皮带上一跃,矿车擦肩而过……我重重地跌倒在皮带上,仪器挂落了,矿灯拖丢了,安全帽碰飞了,好在司机及时停了皮带。当众人从皮带上把我扶下的时候,已是满身汗水和煤泥且面目全非了,我平生第一次声嘶力竭地骂人,开绞车的人含着泪战战兢兢过来为我擦汗……

如果说这次是一场有惊无险的灾难,那么,发生在自家亲兄弟身上的一场事故就是在劫难逃。同是一个盘区,同样是中班,我的亲弟在11103巷经历了和我一样的场面。当三个装满水泥道木的重矿车从他身上轧过去的时候,矿灯壳是唯一的生命支点:断绳的矿车飞奔着把他撞倒,充当挡道器的随身矿灯壳成为了护身符,尽管如此,脱缰野马似的矿车还是执拗地从他身上跃过,掉道。之后,灯壳碎了,他倒在道心的血泊中,大腿齐断骨折,小腹深豁一辙。

躺在矿医院急救室时,他已是奄奄一息,当时主治医师毕主任惋惜地对我们说:“伤势太重了,挺过挺不过去就看今晚了!”言简意赅,意味深长,既有绝望,也抱有希望……黎明,全家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月黑的黎明,那个撕心裂肺悬心的黎明,那个阴阳交错决定生死的黎明——输氧管在嗞嗞地响着,点滴瓶在静静地滴着,心电图仪显示屏上的曲线起伏又落下,落下又拉直;看守护士的眼睛平稳而又睁大……静寂的病房啊,刀割一般沉默的焦盼;静寂的病房啊,热锅上蚂蚁的煎熬!踱步的老父亲走过来又走过去,嘴里喃喃着听不清的祈语……此刻,就在此刻,我想起了我们的童年;想起了在故乡那块热土上的追逐嬉戏;想起了同睡老屋炕上的不安分;想起了同吃一位母亲奶水的亲情!更想起了我那次有惊无险的事故,想起了爹娘,想起了我的妻和女,想起了兄弟俩经历的如此相似的劫难……

好在后来都好起来了。他脱险并康复,调到井上工作且娶妻,生子,购房;我也从借住民房喜迁新居,终于可以在自己的三居室“土地”上随便走走了。当明媚的阳光射进宽敞客厅的时候,我感到真温暖!闲暇的时候,常常独自在想:假如兄弟那一次真的走了,他还能品尝到妻儿温暖的幸福吗?倘若,我在那次事故中真的丧生,掐指一算,该是二十一年的祭日了啊!……那年,我的女儿还在襁褓中,对父亲的模样肯定没有一丝印象,得凭大人的描述极力去想象了吧!还有,她们母女的人生又该是什么样呢?不得而知!难怪妻子常在耳边唠叨:“人能创造财富,而财富不能创造人呀,有人就有一切!”是啊,怪不得她常常在我下班的时候站在阳台上张望,相信,这也是每个矿工家属的共同愿望!

我又一次忆起心灵深处的伤疤,又一次想起那些我熟悉或不熟悉的工亡妻儿老小们。亲历伤疤的人今生再不会愈合,未亲历伤疤的是纯洁的童心,他们将带着刻骨铭心的伤疤走过凄苦的人生,伤疤更是孩子改变命运的胎记!

正值安全月,谨以此文献给广大矿工!相信会成为一声警钟,有多少亲人在盼着生命的平安,盼着创造财富与幸福人的归来,更盼着自家的辉煌未来!一旦人没了,一个家庭的灯就暗了呵,财富更是空谈!

“财富可以再造,生命不能重来。”岁月悠悠,怎能忘记历史,珍惜生命吧!愿天下矿工都有完整的美满人生!

(作者单位:晋煤集团古书院矿监测监控队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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